“啊啊啊——宋軍追上來了！”

“什麽？宋軍來了？！”

“快逃啊！”

“長生天啊！求您趕緊讓這些惡魔消失吧！”

……

早已被追得身心俱疲的西夏士兵們聽到同伴的呼喊，臉上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神色不由再次蒙上了絕望的陰霾。各種各樣地咒罵聲在曠野中此起彼伏，不過長久以來的逃亡早已將他們的力氣消耗殆盡，即使面對死亡的逼近，他們也只能低聲的咒罵兩聲之後便像瘋了一樣向著不知道通向何方的方向逃竄而去。

他們早就沒有了換著花樣罵宋軍的興趣了，他們還要留著力氣逃命，可沒有那麽多力氣去咒罵那群該死的屠夫！至於他們要逃到哪裏？要逃到什麽時候？見鬼！他們怎麽知道？！他們現在只知道他們只要放慢哪怕一息的時間，那群像鬣狗一樣的兇殘的宋軍肯定會沖上來一瞬間撕裂他們的身體奪走他們的生命！

他們西夏明明不是第一次跟宋軍交手，甚至比起習慣於安於一隅的宋朝他們也沒少跟隔壁的遼國打仗，可是沒有哪一次的敵人像這一次的宋軍一樣令他們感到恐懼！是的，就是恐懼，這樣的情緒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常年在戰場上靠殺人混口飯吃的士兵的腦海中，可是，現在，他們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因為，那群宋軍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們簡直不是人！

他們曾經一直覺得宋軍都是沒有卵蛋的慫貨！除了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的那位涅面將軍還足稱大丈夫以外，那些成天想著怎麽向他們俯首稱臣，靠著豐厚的錢帛換取一時的安定，即使打了勝仗也誠惶誠恐地派人來懇求和盟的宋人哪裏有半點值得尊敬和懼怕的地方！就算是拿他們做奴隸他們都嫌這些軟弱的兩腳羊力氣太小！

可是，這一次，宋軍用他們冰冷的刀刃和他們同族灼燙的鮮血令他們認識到，這哪裏是那些曾經逆來順受、沒有力氣、稍微一沖就四散奔逃的宋朝兩腳羊！這分明是一群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他們斬落他們的同族的頭顱！他們仿佛不用睡覺吃飯一樣用難以置信的速度攻陷了他們一處又一處部落！

那些宋人常說他們是豺狼虎豹，他們真該來看看這些追著他們跑過了一整片草原的宋軍！明明他們才是餓得雙眼犯著綠光的惡狼！他們甚至聽說他們竟然餓了就生吃他們這些胡人的肉，渴了就喝他們的血！這樣的一群惡鬼到底為什麽會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偉大的長生天啊！您已經拋棄了您的子民了嗎？您但凡還記掛著您虔誠的子民一分一毫，又如何能縱容那些可怕的宋軍這樣驅殺著您的子民呢？！他們……難道真的沒有半分活路了嗎？

——————

“指揮使？”沈括滿眼躍躍欲試地望向肖涯。

肖涯無奈，不過……肖涯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他們追擊的時間和速度，再看了一眼遠處那一堆四散奔逃宛如受驚了的羊群一樣的西夏士兵，肖涯還是勉強點了點頭：“也罷，再追就要過沙州了，便追到這裏吧，那些逃進回鶻地界的就不必再追了，剩下的，你帶人把他們圍下來，願降的留下充作奴隸，不願降的，殺了便是。”

“諾！”沈括立刻高聲應下，滿臉興奮地便立刻點了一隊近衛沖上前去。

不過他就算激動，但是章法還是記得的。氣勢洶洶地騎兵衛隊迅速分為幾個小隊，四散開來，將奔逃的西夏士兵驅趕向一處，很快便形成了合圍之勢。

看到被圍在中間像鵪鶉一樣瑟瑟發抖，還不得不亂揮著刀劍吵嚷著、哭嚎著，像是瘋了一樣的西夏士兵，沈括不由洋洋自得地笑了起來，好吧，雖然把他們打的四散奔逃，帶兵沖進了西夏王庭，甚至連攻破最後一處部落的人都不是他，他只是一個被他家保護欲過渡的太傅大人留到最後確定沒有了威脅之後，才勉強被放出來放放風的可憐的名不副實的小將軍。不過……把西夏人射的膽裂心驚的神機連弩可是他帶人研制出來的，收編俘虜這種榮耀他自然能受的光明正大。

當然……如果當初帶兵沖破王庭的人也是他就好了，不過，沒有如果，沖破西夏王庭的人已經確定不是他了，那個只有身手能看的劉昌祚還真是好運氣，竟然讓他第一個沖破了西夏王庭！不過即使過去了那麽多天沈括心中依舊嫉妒的快要燒起來了，可是事實已定無法更改，他也只能絞盡腦汁多撈些威風威風的機會，同時想想辦法怎樣才能說服肖涯好讓他在接下來攻打遼國的過程中能多過幾把當大將軍的癮。

不過，雖然沈括心裏各種戲足得很，但是他面上卻是分毫沒有表露出來的，一來嘛是因為他可不想墮了自己將軍的威嚴，二來則是因為……真要讓肖涯看出來他想著在跟遼國的戰爭中混進場中去，他怕肖涯會把他直接發配回開封讓他坐府衙去。因此，心理雀躍不止的沈括此時面上卻是一片威嚴地揚聲喝道：“放下武器！降者，生！不降者，斬！”

被圍作一團的西夏殘兵不由一陣喧嘩，幾乎就在沈括喊出這句話的一瞬間便有大半兵卒驚喜地扔下武器，舉起雙手，跪倒在地，高聲驚喜地哭喊道：“我投降！降！”

“謝天謝地！”

“終於得救了！”

“天啊！這種日子終於到頭了！”

……不過，有樂於投降的，自然也不乏硬骨頭，否則，他們這群逃兵也不至於能有毅力逃那麽久了……“呸！你們這群宋狗的話我是半個字也不會信！我的部族就是滅在你們手中的！你們連三歲的孩子都不放過！我才不會相信你們的鬼話呢！”

“宋狗！去死！”死攥著彎刀的漢子吐出一口血痰，惡狠狠地怒吼道。

“沒錯！就算投降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的！殺了這些宋狗！沖出去！為我們的孩兒們報仇！”

不甘心的西夏漢子煽動著眾人的仇恨，原本想要投降的氛圍不由猛地一滯，不少人投向宋軍畏懼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一絲深深地仇恨。

沈括面色不由一沈，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怒氣，嗨呀！這種時候還有搞事的人？真特麽是給命不要命！沈括一揮手，將眾西夏士卒團團圍住的騎兵們瞬間架起了小巧□□，被困在中間的西夏眾人頓時一片嘩然。

然而根本不等雙方真正對峙起來，沈括這邊還沒壓好箭矢，西夏一方也還沒來得及撿起刀劍，便聽到……“哪來的那麽多廢話，降，或者死！十秒！”清冷悅耳的聲音傳來，說出的話卻讓所有西夏殘兵都不由心頭一顫。

“十”

沈括不由面色一頹，明明說好了讓他來處理的……嚶，都怪這些挑事的人！要是太傅以後連這些小活都嫌他幹得不好不讓他幹了怎麽辦？想到這裏，沈括不由惡狠狠地瞪了他們眼前的西夏人一眼。

但是，這種時候，對面的人卻是完全沒有心情在乎他的怒視的，因為……他們這些能逃那麽久的人本身有很多就是西夏方面的大人物，而這個聲音……但凡在西夏軍中有些地位的人肯定都聽過，而且，他們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聲音！就是這個客觀來講還挺悅耳的聲音敲響了他們西夏滅國的喪鐘！這個聲音每一次出現，伴隨的必然是一場又一場的殺戮與鮮血！這個聲音仿佛就是他們西夏毀滅的預告！

肖涯可以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濃濃的惡意與殺氣，但是……那又如何？他連一根睫毛都沒有顫，不為所動地繼續數道：“九、八、七、六……”

這個面附半面面具的人就是毀滅了他們西夏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人殺死了他們的家人！破壞了他們的家園！就是這個人！看到那道端坐在馬上連頭都不屑於低一下的身影，每一個還握著刀的西夏人心中都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可是……

“五”

握刀的手仿佛重若千鈞，他們的力氣仿佛在這一刻完全耗盡，連繼續握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四”

他們的目光不由順著那雙纖長且附著著堅硬的手甲的指尖落到那個奇怪的匣子上，他們都知道，那個其貌不揚的匣子中隱藏著的是可以追魂奪命的箭矢機關……

“三”

他們還記得那個從匣子中電射而出的箭矢仿佛無窮無盡，只要一眨眼他們身邊的戰友就會像割麥子一樣倒下一批又一批，並且……再也站不起來了……

“二”

他們仿佛再次看到冰冷的箭矢在他們面前射入他們身邊的人的頭顱的樣子……刺目的紅色夾雜著白色落在他們的臉上、衣服上……而那個人的眼中卻只有一片冰冷，那雙仿佛從來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那是索命的惡鬼！那是地獄的修羅！

“一”

“哐啷——”肖涯話音未落那些原本還想奮起反抗的西夏士兵便一個接一個地扔下了武器，嘭的一聲跪倒在地。而鮮有一兩個還沒有扔下彎刀的人，卻是在肖涯冰冷的目光中，不等他說出最後一個字把橫刀自刎。

肖涯冷冷地掃了一眼那兩具緩緩倒下的屍體，飛快地收回了目光，對一旁的沈括道：“收編俘虜，回營。”

“是！”沈括低聲應下，肖涯隨即勒馬轉身也不等還在收拾戰場的眾人交代了一句之後便獨自策馬回營了。

空曠的山野間，降兵的低泣聲，宋軍的呼喝聲此起彼伏，肖涯卻仿佛只能聽到自己的馬蹄聲……西夏……滅了？就連肖涯自己都覺得有些恍惚，他都沒有想到會那麽容易，他一路打過來就好像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一樣，一切都順利地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看看那些西夏兵看到他之後的態度，再想想他這一路來做的事情，肖涯覺得，這一切大概也是理所應當吧……宋軍從來不弱，他們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個英明的將軍，以及一個能讓他們毫無顧忌的向前進軍的朝廷罷了。而他，所做的不過是把本應屬於他們的糧草分給他們，把那些主和的聲音全部隔絕，把那些出言不遜的異族全部殺掉罷了……

他原本認為他永遠不會成為那種制造屠殺的將軍，但是，當肖涯第一次下達一個不留的命令時，他才發現，原來滅絕人性是那麽的簡單……不過，他不會後悔就是了，畢竟，他不可能留下一個只有三歲便會利用自己的外表拿刀捅進他的心口的敵人……他們是人，但，他們同樣是大宋的敵人！

肖涯微微闔目，隨即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遙遙在望的大營，再轉頭望了一眼天邊的夕陽……最後，回首望向北方。

遼國……該輪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涅面將軍指的是狄青狄大將軍。

關於西夏的信仰純屬瞎掰，草原神明我只知道一個長生天【滑稽】

謝謝葉子佩小可愛、洛有名卿小可愛扔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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